读完令人心酸苦命的辛老太
2022/11/5 来源:不详文/情感学院院长
全文共字
01
辛老太一生共寻过五次短见。对于这些并不怎么光彩的往事,辛老太向来是不愿意跟外人提及的。
我之所以能知道这些秘闻,说实话,这还得多亏了我们家祖上和辛老太的娘家沾点儿亲戚。
那是多年前冬季的一个暗沉的黄昏,我一个人在王家庄里闲逛,不知不觉间竟晃到了辛老太家的门口儿。
那时,周围几户人家都已经亮起灯来了,可她家的院落里却依旧黑漆漆一片,看上去好似没有人住的鬼屋。
我本打算往院子里瞅一眼后就溜之大吉,可没想到脖子刚探进去就被坐在堂屋门槛儿上的辛老太给逮个正着。我正准备拔腿往家跑,她却扬着声儿招呼我进去。
当时,虽然老太太以性格孤僻出名,可我因为早就知道我们两家能攀上亲戚,所以在心里并不怎么怵她。
我跨进她家院子后,辛老太显得颇为热情。印象里,那天我嘴里的冰糖疙瘩还没吮完,她就又忙着去里屋翻找山楂片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临走前,她还用塑料袋裹了两封月饼让我带回去,尽管我摆手说不要,她还是硬把月饼塞到了我的怀里。
也就是那天,辛老太坐在八仙桌旁边低头剥着毛豆边喃喃地讲述了早些年她寻短见的那几件往事。
02
听辛老太讲,她第一次寻短见是在十三岁那年,更具体点儿,是在地里玉米棒子熟好的时节。
当时,父亲和母亲在地里头忙着掰棒子,她和哥哥在家里看家。因为一时玩过了头,当父亲和母亲拉着地排车进家门时,她才反应过来忘记烧汤了。
一看到家里没饭吃,父亲的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他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生女儿没什么用,后来看到女儿的脸上似乎有些不服气,竟撸起袖子准备打人。
趁着母亲在面前拦住父亲,她瞅准时机就跑出了家门。在路上,她边跑边哭——据辛老太回忆说,当时她觉得委屈极了,不做饭是两个人的错,凭什么父亲只打骂自己而哥哥就可以“逍遥法外”。
就着带着这股子憋屈劲儿,她一口气跑到了村子西面的河堤。那时,天色早已黑得看不见人影儿,听着后面没有人跟过来,她哭得更厉害了。
也许是一时被父亲气昏了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村子后,她竟壮着胆子往河岸边走去。可刚走到水边,她的身后就传来母亲“梅妮儿”的呼喊声,那声音凄厉又悲凉,一下子让她清醒了过来。
抱着母亲的肩头放声哭了好长一阵儿,她才跟着母亲回了家。到家时,哥哥正在昏暗的厨屋里烧着锅,父亲正低头剥着蒜瓣儿。
一瞬间,她竟觉得一切都好似做梦一般。直到父亲阴着脸横着菜刀将蒜瓣“啪啪”拍碎,她才在母亲的催促下洗净手钻进了厨屋。
03
讲完这段故事后,辛老太起身从菜橱子里拿出来一只干净的白瓷碗,她边将面前剥好的一小堆毛豆拢进碗里边开始讲述起她的第二次寻短见。
这次寻短见,发生在她二十岁那年。
听辛老太讲,她年轻那会儿是村子里出了名的美人,就因为长得俊,周围几个村子里的后生都上赶着和她处对象。
那些年轻后生里,除了长得白净的肖三郎外,她谁都瞧不上。当时,肖三郎刚刚考上省城里的大学,算得上是人中龙凤了。
肖三郎似乎也对张家的这个女儿有几分意思,除了主动找她聊天外,逢年过节还总爱拎着东西往她家跑。
一来二去,大伙儿都认定肖张两家要结成亲家了。可谁承想,在省城读了两年大学,肖三郎竟新找了一个。
那是一个比张家闺女梅妮儿更为白净的姑娘,不光人长得漂亮,听说也是上大学的高材生——一比较,梅妮儿就显得有些黯淡无光了。
她带着肖三郎送的红色发卡上门质问,可肖家却一直闭门不理睬她。一气之下,她一脚踩坏了那只发卡,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向了村西头的大河。
眼看河水要漫过她的膝盖,她猛地被人从后面拦腰给抱住了。那是她的哥哥,因为跑得太快,他的嘴里往外拼命喘着粗气。
哥哥劝她不要犯傻,可她哪里听得进去劝;直到在岸边看到父亲和母亲急切跑来的身影,她才大哭着上了岸。
那天,因为跑得太快,母亲跑丢了一只鞋,父亲跑掉了耳朵上夹着的香烟。
在回去的路上,母亲一直抚着她的背劝她“别犯糊涂”,可她就是一心想犯个糊涂。后来,还是父亲的一句话点醒了她——“梅妮儿,咱这一辈子还长,早点儿看清负心汉也算是好事!”
那天,她扶在父亲的肩头哭了许久,直到母亲招呼一家人喝汤,她才抹干眼泪止住了哭声。
讲完了这段伤心事,辛老太一脸的怆然。大概是还没有从往事中回过神儿来,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手心里的毛豆,直到我问他肖三郎后来怎么样了,她才缓缓抬起早已布满了皱纹的眼帘。
“几十年前就没消息了,想必是留在济南了......”说这句话时,辛老太的语气无比平静,好似话里的人从不认识一般。
04
因为没有和肖三郎凑成一对,后来她就另寻了婆家。二十二岁那年,她嫁到了王家庄里的辛家。在辛家待的第十二个年头儿,她有了人生中的第三次寻短见。
不知道是因为日子好过了,还是因为对于未来没有太大的抱负,慢慢地,她的老公染上了牌瘾——早些年,他是不怎么喜欢逛牌场子的,可后来不知道受了什么蛊惑,竟变得嗜赌如命起来。
起先,她还能耐着性子和老公讲道理,可后来老公实在听不进去劝,她干脆亮着嗓子和他大吵了一架。吵着吵着,她的老公就没摁住心头的火气——她的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两巴掌。
辛老太讲,当晚她就收拾包裹回了娘家。第二天,老公带着孩子觍着脸来接自己,看在孩子的份儿上,虽然心里头不怎么情愿,她还是跟着老公回了家。
可哪知道,刚到家老公就又出去打牌了。那天,她冲进牌场子里不仅把老公的几位牌友骂得狗血淋头,而且还气呼呼地掀翻了牌桌子。
她的老公见自家婆娘撒泼,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尽管有人在一旁劝着,他还是抬起腿狠踹了媳妇一脚。
这一脚可不轻,据辛老太回忆,当天她好久都没能爬起来,后来还是在邻居的搀扶下,她才一瘸一拐地回了家。
回家后,她把自己一个人死死地关在房间里。她咬着牙在梁上挂起了一条绳索,下面稳稳地放了张长凳,等她将脖子钻进绳眼儿里去时,外面突然响起两个儿子的拍门声和哭喊声。
原来,两个儿子一直在门外窥视着里屋的一举一动。起先他们还不明白母亲在做什么,直到看到母亲站上了长凳,他们才明白过来母亲这是要寻短见。
本以为心一横就能把长凳蹬倒,可当时她怎么都没有狠下心踢倒长凳。那天,她搂着两个孩子哭了一整夜,第二天醒来,三人的眼睛都肿成了核桃。
一说起核桃,辛老太不禁叹了一口气,“我从没见过人的眼睛可以哭成那么肿......”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老人,只得腾出吃东西的手帮她剥起毛豆来。我还没来得及张口问她后来她的老伴儿有没有戒掉赌瘾,她就又打开了话匣子。
“后来要不是有俺哥给撑腰,他保准还得打我!”
我点头附和。本以为辛老太接下去会夸几嘴自己娘家哥哥混得有多风光,可她却又将话题移回到了自己另两桩寻短见的事。
05
这两次寻短见,依旧和他的老伴儿有关。不过,她寻短见并不是因为受了老伴的气,而是另有原因。
七十岁一过,辛老太老伴儿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后来因为赶集时不小心被摩托车撞了一记,人就中风不能下地了。
寻了好几天都没能找到肇事的司机,但医药费不能不付。辛老太口袋里没有几个钱,她只好把两个儿子唤到了家里来。
对于父亲的医药费,两个儿子哪敢说半个不字;可当两个儿子把这事讲给自家婆娘听时,两妯娌立马就不约而同地叉起腰来。
赶着饭点儿,两个儿媳妇气势汹汹地冲到了辛老太家。那时,辛老太正在厨屋里下面条,听见了院子里的狗叫声,她忙不迭地解开围裙去看个究竟。
可她还没反应过来,两个儿媳妇就扯着嗓子叫嚷起来,这个说她嫁过来时收到的彩礼少了,那个说她家的孩子从来没被老太太照看过。
这还不算,两人还唱双簧般地一个说老太太偏心大儿子一个说老太太偏心二儿子。等周边的街坊凑过来时,两妯娌哭得愈发厉害了。
辛老太想把两位儿媳妇哄进堂屋里去,可还没偎近她们身旁,她们就冲众人哭诉老太太经常拿婆婆的派头欺负她们。
老太太苦着脸求两位儿媳有事说事不要乱泼脏水,可两位儿媳却像商量好了似的,只要老太太一开口,她们就杀猪似的哭得更惨烈了。
老太太见两人无理取闹,她知道辩白已经起不了多大作用,二话不说她就拧开了放在墙角的农药瓶。
瓶口眼看要凑到嘴边了,两个儿媳妇这才止住了哭闹。不过,后来辛老太老伴儿的医药费两个儿媳妇一分钱都没往外掏。
06
卖光了缸里的粮食,老伴儿的医药费才算有了着落。医院接回家后,一直由辛老太照看着。直到七十三岁终老,两个儿媳都没来看过一眼。
不过,在老爷子的葬礼上两个儿媳妇哭得比谁都要凄惨,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没了亲爹呢。
老伴儿走的那几天,辛老太也动了要随他一起去的念头。望着那口漆黑的棺材,她狠着劲儿往上面猛撞了两下,榆木做的棺材虽然硬,可还要不了她的命。
头上起了两个栗子大的包,老太太就被晚辈们给抱住了。下葬时,看着一铲铲黄土往棺材上盖,老太太又哭喊着准备往坑里跳,可步子还没迈开,她就被一位老姐妹给箍住了腰。
“辛老头儿可在地下看着呢!”此话一出,辛老太哭得更凶了。顾不得银发乱作一团,也顾不得衣服上沾满了泥土,她捶打着双腿绝望地坐在地上哭成了泪人。
那天,直到太阳落下河堤,她才在老姐妹的搀扶下失魂落魄地回了家。从此,辛老太再没怎么出过门。
她们家的那个老院子,除了偶尔有孩子爬墙头进去偷青枣外,再没有外人进去过。
孩子们只道她是一个孤僻的老太太,可实际上,她和自己家里的奶奶没什么两样,一样的爱藏零嘴儿,一样的爱回忆往事,一样的爱淌眼泪——这样的发现,让我和她走得更近、聊的事情也更多了。
那晚,直到不远处传来母亲喊我回去喝汤的声音,我才缓缓起身回了家。辛老太塞给我的月饼,回到家借着灯光我才发现,上面竟然已经长满霉斑了。
我没舍得扔,后来,母亲将其捣碎后倒给了圈里的猪。为了这几口月饼,两头猪在圈里热烈得叫嚷个不停,一时间,我的心头竟无比沉重起来。
至于原因,我想,并不仅仅是因为失了几块好吃的月饼。
#农村老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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