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毛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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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前，小草他爹特地给我送来一包炙毛豆。一嚼，好豆，正宗炙的。炙毛豆这活在松江快要失去传人了，我断定是他下乡当知青时的老乡所为。他说是老乡的儿子，老乡早已作古了。但老乡的儿子仍旧知道当年的这位知青喜欢炙毛豆，特地制作了两包。我是夺人之爱了。炙豆一定是要炙的，踏扁青毛豆经铁丝绷网火上炙，表皮皱纹深，嚼时有股清香味，又有股烟火味。现在好多卖的所谓炙豆其实都是煮熟了后晾干、风干或烘干的。食品与火的直接接触是人类发展最原始的方法，自有它独特的魅力。炙豆就比毛豆的其他加工方法好。人们喜欢明火烤羊肉串，也是这个道理。

毛豆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担负着重要角色。江南人的生活离不开以豆制品为主的副食品。毛豆嫩时可配制多种菜，如烧鱼，人们喜欢放点毛豆，美味和颜色，相得益彰。毛豆老了就变圆了，叫黄豆，那作用就更大了。磨成浆就是豆浆，上浮一层油脂就是豆腐衣，点卤后就是豆腐了，再压去水分就成了豆腐干、干丝、素鸡。再大富大贵的人家天天鱼肉鸡鸭没有豆制品也不行。穷人家更是把豆制品当主菜。

黄豆在中国长长的历史中还曾经是主粮之一，过去把豆类统称为菽，这菽基本就是指黄豆了。在中国所有的主粮中，毛豆是很容易生长的，也由此，在历史上的各个年代，在稻麦粟菽高粱玉米等主粮中，占有着重要的比重。

每年开春后，一切都生机勃勃的，大地散发着泥土的清香。此时，第一拨毛豆就要下种了。场脚头、河滩头、田埂头，只要不是太潮湿的地方，只要用铁钎掘个小洞，把选好种的黄豆放入洞中，从此以后，你可以不管不顾。它不需要施肥，不需要除虫，不需要灌溉，只要不被水淹，它对气候地理条件要求不高，大江南北都能种，像极了荠菜：越是美味越低调，不挑环境、不要人服侍。

我有时候傻傻地想，也就是钻钻牛角尖：那首著名的七步诗比兴用的是何种豆？三国曹植的一首七步诗琅琅上口，子子孙孙都在认真朗读的“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比兴手法用得极妙。这比兴用的什么豆？蚕豆萁空心易烂不能烧；豌豆、扁豆、红豆、芸豆都是藤蔓无萁；赤豆绿豆萁太细；而且其中好多品种都是元明朝代之后才传入中国的。三国时菽种植面很广。这豆应该就是黄豆了，这燃的萁应该就是黄豆的萁了。长三角都把黄豆萁叫“豆萁柴”也印证了这个判断。

粮食是国家的战略储备物资，为此有了水稻种植面积的“红线”，但千万不要忘了既能当粮又能当菜且生存能力超强的毛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