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咸瓜毛豆

一碗咸瓜毛豆

作者：赵迎春

“咸瓜毛豆配配汤淘饭，要多吃掉几碗饭了。”小时候我常听到大人们这样互相打趣。咸瓜毛豆不知道是不是我们乐余东片专属的美味，我们70后专有的童年记忆？回忆起夏日傍晚，点着一笼蚊烟，一家人坐在屋前饭桌边，围着一碟新鲜炒就的咸瓜毛豆，尽管餐桌上仅有这一碟菜，但大家却有说有笑的，忘记了一天的疲劳，忘记平日生活里的种种愁绪，仿佛日子过得是那样有滋有味！然而就是这样的“美味”，也不是天天有的，要有咸瓜，要有毛豆，要有食用油，要有柴火，在那时能吃上这样一道菜是多么的奢侈啊！

咸瓜是自己家腌的。腌咸瓜的酱是咸瓜好吃与否的最主要因素之一。我们这一带的老百姓个个都是制酱好手，老师傅带小师傅，小师傅传新师傅，就算是嫁到我们这里的小媳妇和新媳妇也慢慢出师了。我记得每个夏天，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一缸酱，为接下去的过冬做着准备。我勤劳善良的父老乡亲就是这样把苦日子、愁日子过出来的。

我爸妈做酱的手艺绝对称得上一绝！经常会有邻居前来请教。做酱一般会选择在持续高温晴朗的大伏天里，原料可以用黄豆，也可以用面粉。我爸妈喜欢用面粉，和好面做成一个个小面饼，待开水烧开后下入面饼，熟后捞出放在事先准备好的大筛子里，沥干水份，下一步，土话是让它“上毛”，在高热的气温下放置几天，面饼上便会长出金灿灿的绒毛。接着就是下酱。把上毛的酱饼倒入酱缸，再倒入适量烧开冷却的盐水浸泡，然后放在太阳底下晒——这个步骤是千万不能遗漏的。那个时候没有先进的设备，完全是纯天然制作工艺。

图｜上毛的酱饼

接下来的日子，一家人都会精心照料着酱缸，这里面的东西娇气着呢，不能淋一点雨，夏日多阵雨，经常会看到有人飞奔回家盖酱缸。那时我正放暑假，看酱缸的工作自然就落到了我头上。老妈很聪明，会用旧蚊帐剪一块缸口大的布做成盖子，既能在太阳底下暴晒，又可以防止小虫乱撞。

图｜酱缸

就这样酱在阳光下发酵越来越完全、越来越香。这时黄瓜也到了采摘的时候，一条条在屋后的小河里洗净，那时候还不用担心河水的水质。洗净后的黄瓜被晾在铺好的竹帘上，晾干后放在烧开的盐水中浸泡、脱水，然后再捞出晒干。这时晒干的黄瓜可以充分享受酱香了——老爸会认认真真地把黄瓜一条条码进酱缸压实，然后挪到屋檐下，酱瓜就大功告成了。

自酱瓜下酱后，我就天天围着酱缸转，问爸妈什么时候可以拿出来吃。只要爸爸说：“嫩是嫩了点，但也可以吃了！”我就会迫不及待地把手伸进去，这时又被老妈一声喝：“酱缸晒了一天，里面很烫！手伸进去酱瓜会酸的，一缸酱瓜就被糟蹋了！”于是我只能按捺住迫不及待的心情等夜色降下来，等酱缸微微变凉，候在一旁的我就立马捞出两条飞奔去河里洗净，撕成几段，端上餐桌开吃！美味啊！这是最简单的吃法，却已能满足我的味蕾。

图｜酱缸中的咸瓜

同一道菜，各家有各家的做法。邻居黄奶奶家的比较高级，她家的咸瓜是洗干净切成几段，放在碗里还要倒上几滴菜油的，放锅里一蒸，那香气顺着东南风就飘到我家了；我姑妈做得更仔细，要把咸瓜剁碎了放油里炒，那味道，好吃极了！

图｜剁碎的咸瓜

我多想让爸妈学黄奶奶和姑妈的做法，可是我懂，在那个年代，每月的油只有那么点，柴火也不够烧，妈妈是万万舍不得浪费的。后来日子慢慢好起来，我家也可以吃上油炖咸瓜、油炒咸瓜了。再后来美味升级，把剁碎的咸瓜和毛豆子放在油锅里一炒，端上餐桌，大米饭都得多盛几碗，夜里做梦都要流口水。

如今，超市里各种口味的咸瓜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但我始终吃不出那美味。今年夏天，老爸给我捎来了自己做的酱瓜，他说好多年没做了，今年做得还算成功。一拿到家，我就做成咸瓜炒毛豆，老公和女儿吃了连连夸赞，但我再也找不到儿时和爸妈一起围着桌子一碟吃起来那种满足感。

图｜咸瓜毛豆

一碟咸瓜毛豆，一口特有的美味，一段回不去的记忆。

作者：赵迎春，市兆丰学校教师

本文图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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