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尔多斯人这样过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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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伏以来，鄂尔多斯天气酷热难当，是近年来少有的。

办公室，开空调，喝凉白开——好长时间不喝茶了，凉茶也不喝了。我喝茶，讲究微烫，浓汤，杯满。入伏天这样子喝，实在不是什么享受，活受罪。

朝九晚五，就这样过。

下班后，才是休闲消暑的真正开始。

总要是清淡的晚饭后，大约是八九点，到十一点，进入晚间消暑的节奏。

一桌清凉

搬一个小桌子，拿一把或两把小马扎，摆到楼下供人们休憩的台子上，切一盘从冰箱里取出的西瓜，洗脸瓜，如月，如弓，如宝塔，凉风习习，在月光下吃，透心凉。红瓤黑籽，瓜水淋漓，风凉，瓜凉，身心两凉，连眼睛珠子都是凉的。天热了，人还能有什么追求，惟求一凉。

桌子上不能老是西瓜，有时就是一杯凉白开。背心、短裤，脖子上搭一块湿毛巾，摇一把扇子——我不爱纸扇子，我用的是一把蒲扇，大约真是蒲草做得。觉得蒲扇有古意，又有清简之风。想买一把小小的竹椅，一时没有合适的。喜欢竹制品，觉得竹子的格调很高。月下，坐竹椅，摇蒲扇，喝凉白开，我好像是在南方，或者回到了古代，有一点活庄子的意味。

端一盆熬好的绿豆汤，小勺，小碗，加一点白糖，也最是消暑休闲之具。光是喝汤未免单调，可以就一小碟毛豆荚，或者蚕豆荚，汗衫开怀，吹风，看月、天，数星星，环视万家灯火，听对面饭店里小青年筵席的即兴歌唱，我就又成了闹市闲民。

吃冰。不是小卖店里卖的棒冰，更不是奶制品制成的雪糕之类，就是一桶矿泉水，在冰箱冷冻室里冻成一瓶冰，半是冰块，半是冰水，喝完冰水，哐啷哐啷摇着，倒出冰块，咔嚓咬一口，冰得全身激灵一下，张口直哈冷气。什么叫爽，这就是真正的爽，冰爽。

我很少吃含奶制品的甜品，瓶装、桶装、罐装的饮料几乎不喝——这类饮料，标榜什么什么果汁，其实味道不纯正，就像鱼香肉丝里的鱼香，哪有鱼？再者，甜得夸张。要是买饮料，就是个矿泉水，消暑么，就得是冰水、冰块了。这个，冰得地道。

也不是每天都要吃瓜、喝绿豆汤、吃冰，这样老冰，胃也受不了。有时出来，就是坐在凉风里，买二两炒货，多数是葵花籽，嗑，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说话可以说是毫无主题，毫无系统，毫无讲究。彻底放松，心就静，心静自然凉。抽烟，烟火点点，明明灭灭，须坐在下风头，烟吹过去一点，五指摇摇，捂鼻掩口，风转向，换位置，烦。抽烟，家里不能抽，坐在大自然中，也不能抽，生活自在之地甚是狭小。消暑效果大打折扣。休闲就是消暑，消暑需要休闲。别逼急——周末，我会喝酒。

消夏夜市

市里有几处大的夜市，人头攒动。

拣一个边角的桌子坐下，来两瓶冰镇啤酒，青皮、哈皮、雪鹿，均可，羊肉串、烤鸡腕骨，毛豆、蚕豆、水煮花生、鱿鱼串、烤韭菜、煮羊蹄、生蚝、馒头片……什么什么，多去了，点两三样，喝一喝，吃一吃，看一看，听一听，什么人都有，老中青，男男女女，说什么的都有，国际政治、足球、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瓶装、桶装、罐装、扎啤，众生相，大杂烩……

“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我想到了老子的这句话。夜市，可以说是“大象无形”。——不要刻意，不要过分主张，要兼容百态。幸亏，我只是想了想，并没有说出来。来这里，讲谈这些，亦非所宜。说出来，会让人觉得酸溜溜倒胃口。

我只点几串烤羊肉串，喝啤酒，一瓶不够，两瓶有点撑，慢慢喝，坐个把小时。平常吃羊肉，是不喝啤酒的，要喝白酒。但来夜市，别人都是吃羊肉串，喝啤酒，也只能随大流。也有喝白酒的，但少。喝红酒的几乎没有——盖喝红酒带有一点情调的意思，而夜市又无所谓情调不情调，就是个市民休闲、娱乐、消暑的热闹地方。喝红酒，要到酒吧里或饭店喝。

有人说，喝冰的，不一定能消暑，得喝点“热”的。夏天我一搬不喝啤酒，特别是冰镇啤酒，只喝白酒。说，这叫“以毒攻毒”，以热攻热。此一说，或许也有道理。

我照办，但，就是热啊！那个热！

人有时候就是要凭感性办事。在消暑上，我觉得还是喝点凉的惬意。

喝的就是个凉凉快快，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简单、随意、放松，那么多理性干嘛。

要是三五小友，说不定就得点一桶啤酒，上五七盘菜，大口喝，打酒嗝，二氧化碳气体冲出鼻腔口腔，是一种享受。喝啤酒不能像喝白酒那样小口呷，得大口、一口气喝，更能喝出一份豪爽。

跳舞

跳舞？跳舞也能消暑？能。

有人提议，你不能光吃喝，也得运动。到公园跳舞吧！好的。

我虽也不是不会跳舞，但都是二三十年前的舞步，跳起来，会不会让别人笑话。先静坐在旁边的树下观察一回，别人跳。端的是好舞步，虽然是独舞，但也是个样儿。我赏乐：《大姑娘美大姑娘浪》《涛声依旧》《烟花三月》……有唱词，有音乐，我在品味舞曲里歌词的意境。

“牵住你的手相别在黄鹤楼，波涛万里长江水送你下扬州，真情伴你走春色为你留，二十四桥明月夜牵挂在扬州。”《烟花三月》有《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的况味。

“带走一盏渔火，让他温暖我的双眼，让他停泊在枫桥边……留恋的钟声，还在敲打我的无眠。《涛声依旧》几乎是《枫桥夜泊》的现代版。

这么美的词，这么动人的旋律，不跳才怪。于是步入舞池，跳，还是独舞吧！大热天，勾肩搭背，难受死人。也无章法，就当是锻炼身体，跳一刻钟，足够了，已经汗流浃背。出了一身汗，确实有凉爽的感觉。嗯，这比光是散步要好，还能赏乐呢。带有精神消暑的意思。

冲澡游泳

喝完夜市，跳完舞，回家，放水，洗澡、睡觉。睡前冲热水澡，不冲凉水澡。热几分钟，出来倍儿凉。也是消暑一法。

我知道游泳是相当好的全身性运动，对于消暑也是不错的选择。但，这也许要稍稍麻烦一些。我不会游泳，就不多说了。

还有什么好的消暑方式，人各有自。溽热的夏天，我什么也不要，要一点清凉，可以吗？

暑天，不好过。这也是在北方，要是在长沙、武汉、南京、重庆，热得想死的人都有，这指的是去到那里行旅的人。本地人也许能适应，外地人，那确实是受不了。

夜幕下的哈尔滨怎么样？要不到大连的海边，那里可能要好一些，但这所费就有点贵。不是每个人随时都可以选择的避暑方式。我是凡人，不是贵人。

每当极热时，我就想让这股热浪快点过去，但它不会那么快，也不会那么慢，就会过去。这个快慢不由我掌握。就像人生的阶段一样，少年、青年、中年、老年，都要自然而然过去。每一个阶段，都要认真过。不要羡慕别人的年轻，你也年轻过，不要嫌恶老年，你也终将老去。天热，你不必羡慕春天的温煦，也不必惧怕秋凉冬冷。都要过的。都曾经过。

暑天，我默默忍受你的热，我想方设法规避你的热。

我热并凉爽着。